什么是江湖？老舅哥说了久了故事没得搞头了
我从小就在重庆某偏僻的农村长大，小细娃嘛，一天无事就掏鸟窝，摸螃铠（螃蟹），拉灶精（蟋蟀），烤点灯猫（蜻蜓）；能干的正事就只有放牛望羊照看鸡鸭，当然，跟着老舅哥一路的。俗话说，穷乡僻壤信鬼神。是的，老舅哥除了会挖土种田打谷子外，还会外一手，算命打卦摸骨看风水外搭镇邪起名喊魂儿。什么婴儿夜哭画道符，上书:天皇皇，地皇皇，x家有个夜哭郎，路过君子念一念，一觉睡到大天亮。玄乎但是真有效，让我好奇稀奇更惊奇，不但我信了，全村十里八乡更是服信，因为确实—准—神。
跟着老舅哥一路到山草地儿，任牛羊吃草，我就缠着他给我讲故事，各种鬼神妖精怪古事。我大了久了故事没得搞头了，老舅哥就给我讲他年轻的故事，拜师学艺到起名算命看八字。
说到算命先生，那就不得不说江湖。
什么是江湖？
老舅哥说:
什么是江湖，不是现在金庸古龙卧龙生书里内容，那里面的江湖故事都是写出来豁人打发时光的；也不是香港电视剧“古惑仔”里面的山鸡陈浩南包皮那样子天天没有球事情拿个砍刀打来打去争地盘砍人当大哥，阴倒（十分）害了不少80后年青 什么是江湖？老舅哥说了久了故事没得搞头了，大部分冲得很（狂妄）的基本都在班房里面搞球呢！老舅哥告诉我，两眼为江嘴为湖，就是说一双眼睛一张嘴走到了天边饿不着，这江湖也就是过去边缘社会的意思，走正路的人是不屑于齿的，过去旧社会就是下九流。
江湖门类比较多，重庆还没有成为直辖市之前，重庆属于四川管，那时候全称为四川省重庆市。川渝地区的江湖就是哥老会，入会混操社会的就叫哥老倌，或叫袍哥会，嗨袍哥。
嗨袍哥的最牛逼代表人物就是樊哈儿傻儿师长（范绍增），就连开国之父孙中山当时都得到蜀中的袍哥相助。
说江湖嗨袍哥首先就要说“切口”。切口是江湖上的黑话，又叫唇点。这些玩意是当年闯荡江湖必备的东西，只有学会了，才可以出师。如果不能熟记“切口”，到那里都被称为“空子”（外行），得不到当地江湖朋友的协助，行走江湖寸步难行。至于为什么使用“切口”，至少有一个目的是防备“鹰爪子”（警察）查你的“海底”（身份），并且防止“道上”的同道“片子”咬、“天棒”戳。
袍哥的家法不是虚设的，执行起来非常酷烈，光绪末年袍哥刘某之妻，遭其族叔璧山马坊桥袍哥刘大爷乱伦霸占。重庆仁字袍哥大爷派人赴命，依照香规，“吹灯”惩处，用尖刀将刘大爷双目剜出，这才了事。
帮规家法虽严酷，但入了袍门，有了些保护。
袍哥行走异乡，遇难事想找袍哥兄弟帮助，先找个茶馆坐下，摆出袍门姿势，随即有人上前对切口，摆出两茶碗相对，名为“仁义阵”，“双龙阵”，此时有言子溜出：“双龙戏水喜洋洋，好比韩信访张良，今日兄弟来相会，先饮此茶作商量”。这就叫做“无情浪迹天涯，救命袍哥兄弟，不拜不亲热，拜过才认得”。亦谓之为“行客拜坐客，跑江湖先拜码头”。
我的文化不高，只读过私塾，那几年咱没有什么文化，家里也没有什么门路，所以没有工作。人要生活，没有办法就去摆地摊，摆地摊卖个草亥（鞋）、罢垫（鞋垫）梳子什么的，干这个要能吃苦，来回跑，哪里人多去哪里，这样可以多卖一些。
我平时在文庙边，三六九赶场去花市街，我去的那些地方老和算卦的在一起摆，这样一来二去的就熟悉了。中午吃饭的时后，我一般就是买个馒头泡粑什么的，最多吃个凉面。人家算卦的就不一样了，天天羊肉米线豆花饭，有酒，有烧白花生米。
我是特别的羡慕，羡慕人家的生活，没有事情就在一起侃，你一天赚多少钱，有150有80的，反正比我赚的多得多，有时候一天比我一个月赚的都多，所以也就没有心思好好摆摊了，天天就和他们钻在了一起，想学算卦看八字，主要是想赚钱。后来就遇见了我的师傅。
说起我的师傅，在蜀中的名气大，就是神算子旷脑壳牛烂账。为啥子叫勒个这名字？江湖传言，他的卦特别的准，而且光说那不待人听的，给你算卦爱说你家你自己那见不得人的事情，不说人家喜爱的话，所以叫旷脑壳。其实我后来才明白，是人一辈子没有娶媳妇老光棍，单身汉大概是有一点心理变态吧。师傅说我有天赋，愿意教我，就这样我磕了头，递了门生帖，就算入了袍哥江湖道了。
从那时间开始，我就不摆摊了，天天和师傅去算卦。师傅给我了一本书重庆易经起名比较好的地方，是清朝末年出的木刻本《弟子规》，我一看，明白了，师傅的意思是叫好好干，表现好了才教我东西。咱就是想学人家东西吗？不给人家好好干不行，天天给师傅洗衣服、端饭，连尿盆子也倒了。
每天师傅带着我，不是小东门就是西大街，三六九花市、河边场夫子庙、城里文庙围城河。我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给师傅当托。
怎么托？我师傅算卦爱和人搭（打赌）。搭不搭，搭命！老是这样说，我的卦算得准你也不知道，咱们来郜一盘（试验一回），这试验不是试验，是真假两辨，是真的你再算，怎么样？说以后的事情你也不知道，我先说你家是弟兄姊妹几个，准了你再算。人嘛，就不相信，说试一下嘛！。
师傅说，咱们先小人后君子，我如果算得准，我这一卦38块，算你的后半生，你必须给，一会儿我算出来你弟兄姊妹有几个，你万一不承认了，像啷个，说着从口袋拿个粉笔出来，你先告诉我你的八字我去那边算，你把你弟兄姊妹几个写在地下用脚一压住，当着大家的面，我们来对，他走了人家一写，我看见了，发个信号，掏一根烟是一，二根指姆夹着烟是二，放嘴巴叼起是三，夹耳朵上是四，把烟放回烟盒是五。一算一准，钱没有少赚，师傅的名气是越来越大，虽然没有工资，我天天也是豆花饭，啤酒，羊肉烧白，美得很。
就这样，半年过去了，师傅说该教你点东西了，又给我了两本书《周易》、《麻衣相法》。我看了《周易》，知道了易自古就有，“夏为连山商为归藏周就叫易”，也知道了，一仪两极，生四相，变五行，阴阳八卦，四柱八字。看了《麻衣相法》，知道了什么是监察官，什么是采听官，也知道了什么是三庭五准，天庭地阁。反正是把这两个书记熟悉了，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的理论学得那么好，可是每次给人一算卦，就算不准了。
就这样过了两年，我也忍不住了，就和我的师兄（我们一起拜的师，他比我大）一起去问师傅，都两年了怎么还不教我们具体怎么去算卦。师傅说，今天晚上就教你们吧。到了晚上，弄了几个菜，有白酒，喝着喝着师傅高了，就给我们讲了个故事：
从前有一个道观，有一个老道和一个小徒弟，老道会做法，小的不会，每次去给人家做道场，都是老道士去而小的看家，就是去也是不念经。给人家做道场好呀，好吃好喝，还给点钱，小的想学，老的不教就是没有办法。
有一天老的去给别人做道场，小道士在家，来了一个人要请道士去做场，小道士说师傅不在我不会，你明天在来，那个人特别着急就说，今天必须要做，是这，我也是给别人办事，你去，到了那里你胡念。谁知道，小道士不去，那个人非拉，没有办法就去了。
到了那里，不会念啷个办！？一看敬桌上放的是天地君亲师位，就开始背书:道,可道,非恒道.名,可名,非恒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日不拢耸，猫钻灶轰；灵不隆懂，脑壳要肿，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大真人，是三清。。。。摇头晃脑特别像那么回事，念完了，画一道驱煞符箓贴起，人家主家给吃了好饭，还给了不少香油道场钱。
小道士回来特别的害怕，就给老道说，师傅我今天犯了个错误，就把这个事情给老道士了一学，害怕师傅骂他，他就说师傅你赶紧给我一教，我以后就会了。本来想着师傅不是打就要骂，你知道咋的了，师傅一笑说，徒弟呀，你已经会了吗，明天就可以出师了。
我和师兄听完，半天都没有说话，师傅又说，给你看的那个书，你就是看一辈子，你也不会算卦重庆易经起名比较好的地方，这东西嘛，胡吹冒撩鬼求扯，察言观色，书上的东西是叫你在算的时给人家说的名词，什么他听不明白你说什么，他越听不明白，就越感觉神秘，也就越感觉你有水平，这人就好骗，俗话说的好，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你们俩明天就出师吧，我该教的教完了，以后就看你们自己去揣摩了。
我和师兄听完了师傅的话，半天都没有说话。出了师傅的门，师兄说，我算是明白了，咱们白给这个老杂皮干了两年的长工呀。我说我也明白了呀，我这个人心善，本来是想学点真东西，谁知道是跟着骗子学了两年的骗术，这活我干不了，我还是摆我的地摊吧。师兄比我灵性，传子也比我正，从此他就走上了江湖道，吃了江湖饭。
摆地摊还是哪里人多往哪里去，这样就有机会经常和我的几个师兄见面，人家有钱我穷，人家就经常请我吃饭，我也经常去他们那里去侃。
我的大师兄是付陆团村人，姓赖，因为年轻时候长痘痘，没有好过，一脸疙瘩。江湖人送外号“癞疙宝”。这个人在咱们地区算卦的来说名气特别的大，他的本身技术好，所以就特别的牛，一般人不给看，都是给有钱人当官的看，288以上才起卦，现在文桥有门面，自己有小车，住的是复式楼房，听说把老婆也换了，五十几张的人了寻了个28的，还其曰:徒弟女秘书。
他这个人为什么卦神，一般一天只看一个，神就神在如果你去算卦，他就会说，我早就晓得你今天要来，昨天文王给我托了个梦，我早已经给你算好了，然后打开墙角保险柜，拿出一本《易经》打开，里面夹着一张卦拿给你看，你叫啥，哪的人，什么事，怎么办，一清二楚，神了。我咋都不明白。
那天是三号，花市有场我去摆摊，下午阵了，见大师哥开着车来了，带我去整豆花饭，席间师兄说：
你个狗日的龟不好好学，你看你现在吃的啥苦，这算卦嘛，世界上最简单的事，有什么难的，算不对不要钱就完了嘛。世界上的事就是不对和对两种，50%的把握，2个就对一个，两头话随便说。
——比如人家问你，你看是我父亲先死，还是我母亲先死，你就说“父在母先亡”，如果他爸先死，对了，父在母先亡嘛，如果他妈先死也对了，“父亲在，母先亡”。懂了撒！
我说师哥你神呀，这也是师傅教的吗，他说这是最基本的，还用师傅教？这是侯宝林在相声里说的。
接着吹垮垮，吹热了，顺势我就问师哥，你是怎么算的谁明天要来算卦，你给他就写好了，他看了看周围，小声说，这才简单，你可不要给别人说呀，其实你嫂子就在隔壁，是两个门走，别人不知道，羊子一来，我在这边问，她在那边写，我问完了，她也写完了，保险柜后头有个缝塞进来，我打个岔，一发烟，倒个水再取就行了。
我一听，妈呀，狗日的真高呀。就勒个光喝了个茶花了260多，我出了门在想，怪求不得哟，有钱来的快忒大方。
二师哥家住河边场，戴个眼镜，显得特别的有文化，江湖人送外号“四眼神”，他的看家本事就是算男女，谁家的媳妇有了娃，只有他一算就知道是男娃还是女娃，特别地准，从来没有算错过，并且记录在案，你生了以后可以来对，不准确包赔偿1万元。
那一年我儿媳妇怀了娃，咱不是重男轻女，就是想提前知道，医院不给说，我婆娘就说，你师哥那么神，你去问一下不就行了，人家一卦300还能问你要钱。我想就是，就买了几斤苹果去了。
一见二师哥，人家特别的客气，你来看我一下，我就高兴的很了，还拿东西干什么，我又不是少你那几斤苹果。马上叫嫂子买菜张罗饭，我说哥，兄弟今来有个事情叫你帮忙来了。二师兄说，得是没钱花了，你一天呀不好好干重庆易经起名比较好的地方，说要多少？叫你嫂子给你取。我说不是的，你知道我这个人虽然没有你钱多，也不至于寻你要钱，是这，我儿媳妇现在有了，我来是想叫你看一下是男还是女。
师哥听完，看了我半天，然后哈哈一笑，兄弟呀，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的，你也是江湖道上的人，麻起你哥来了，我看不出来。我说你平时给别人是怎么看的，他说：
女人生娃，不是男的就是女的，胡说也是50%的正确，人家一来，我叫他自己在单子上把八字一写，然后告诉他是男是女，他一走，我说是男就在单子上写个女，说女就在单子上写个男，然后叫你嫂子存档案。
他把娃一生，对了，他提着礼来感谢咱，咱什么都不用说了，光收东西，不对，他来寻咱的事，咱就说不会吧，叫我看看，你看这白纸黑字写得清，是你记错了，还是你听错了，你看这，生男呐，难（难呐）谁也反应不过来，当是自己听错误了，这样咱的名气就越来越大了。
就你龟儿勒样子，榆木疙瘩，都是一起拜师学的艺，你就摆地摊卖梳子罢垫烂草亥，狗日的猪脑壳。我师哥俩都是做得小打小闹的了，你看还有我们那个师叔，承包了城南的城隍庙，上班和尚装备念经祈福烧香搞斋饭收费，下班穿金戴银名表路虎，一年几十百把万轻松愉快。
我听了他的话，不知道说什么好。吃了饭，我在回家的路上想，狗日的天棒些......
回来的路上，我想好了，现在都成了啥了，我以后什么在都不相信了。现在的人为了钱连一点江湖道义都没有了，江湖上老是说:袍哥人家，绝不拉稀摆带。我在想，其实江湖就是社会，社会也就是一个大江湖，都一样，管他什么江湖道义，管他什么关二爷的忠义千秋吧，这个行业是我知道的，不知道的恐怕是一样吧，于是我就摊子也不摆了，回到了老家来，用拜师师傅教的，自己摸索的，真才实学的东西来吃饭，钱虽然没有师傅师哥们挣得多，但是我心里安稳，踏实啊！
以上就是蜀中的袍哥江湖，下九流算命行业的江湖，懂了不懂 什么是江湖？老舅哥说了久了故事没得搞头了，好与不好，任君细辩。
2016.7.24老鬼先生小说
声 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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